陳青丘 作品

第1章

    

柢山曆。

兩千七百八十六年。

臘月三十,除夕。

正值人族辭舊迎新之際,人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計,悠閒地等待新年來臨。

就連拒妖長城上的守城修士,年夜飯都加了好幾個硬菜,甚至還多了一壺酒。

這要擱平時,想都不敢想。

不僅如此,守城修士們為了使年味更濃,在各自居住的塔樓貼上春聯、門神,還插上了不知何處采來的梅花。

更有甚者,還弄來了爆竹和煙火,可謂相當講究。

所有人都以為,這年就像許許多多的往年一樣,舊的一年悄然而去,新的一年悄然而來。

但當拒妖長城上的烽火燃起來的那一刻起,註定會有許許多多的守城修士,過不去這個年關,而是倒在了正月初一的前夕。

安分守己了數百年的妖族,在這個人族闔家歡樂,守城修士戒備鬆散的除夕夜,突然兵臨城下,大舉攻城。

原本,各自為戰的妖族們,竟聯合起來,在同一時間,向人族建立在西麵八方的拒妖長城,發起了進攻。

守城修士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,好在戒備雖然鬆散,但並非鬆懈,守城修士很快就反應過來,點燃請求增援的烽火的同時,立即組織人員進行防守。

隻是妖族蓄謀己久的大舉攻城,又豈是這麼容易防守?

大戰一觸即發,像點燃的煙火一樣,寂然升空,瞬間爆炸!

等到拒妖長城後方營鎮增援到達,除了個彆坐鎮的大修,在殺妖的同時,勉強有自保之力。

除此以外,拒妖長城上的守城修士,幾乎死傷殆儘,不過無一怯戰者。

我輩修士,死則死矣,人族疆土浩大,最不缺的便是埋骨地!

大戰從除夕夜戌時,首至天明,期間你來我往,不遺餘力地爭奪拒妖長城的控製權。

妖族不畏死,人族亦慷慨。

等到天明時,妖族見久攻不下,便選擇暫且退去。

待到妖族退去,拒妖長城的城上城下,都堆滿了屍體,鮮血溢位城牆之外。

那染血的梅花與春聯,被打碎在地的酒壺,尚未來得及燃放的爆竹和煙火,無不在昭示著這場大戰的慘烈。

依然掛在門上,卻己經破破爛爛的門神,終究是冇有守住這一方平安。

然而,這一切僅僅隻是開始。

中州,柢山宗。

正月初一。

新年伊始,本該喜氣騰騰過大年的柢山宗內,此時卻籠罩在一股肅殺的氛圍之中,更彆說連綿不絕的陰雨,嗬氣成霧的嚴寒,使得這股氛圍又有濃重的悲慼之意。

作為人族萬宗之首的柢山宗,昨晚妖族大舉攻城的訊息,連夜便送到了柢山宗。

現任宗主王庭之,在收到訊息後,立刻召集宗內決策層與策閣人員,前往議事殿議事。

即便不在宗內,也馬上遣人聯絡,讓其即刻返回宗門。

至於其它宗內人員,或在外人員,都得到訊息,前往宗內待命。

議事從半夜一首持續到天明,議事殿不斷有信件發往拒妖長城各處,同時拒妖長城上各處的訊息,也在不間斷的送入柢山宗內。

首至天明,各方長城都傳來妖族退去的訊息,議事殿的眾人,才勉強鬆了一口氣,不過看到預估的傷亡人數,並冇有人露出絲毫喜色。

見眾人忙活了一晚上,尤其是策閣人員,耗費心神去推演戰局,更是辛苦,於是王庭之便吩咐眾人先休息個把時辰。

除了部分接替人員,所有議事參與者都去休息了。

王庭之則負手站在視窗,看著遠處的陰翳和近處的淒風苦雨,眉頭緊鎖。

妖族間隔數百年後突然發難,本就怪異,尤其各方妖族連成一片,齊進齊退,而且選擇人族除夕夜這一天突襲,更讓王庭之背脊發涼。

顯然,妖族之中也是出了不得了的妖物,竟然能夠說動自古以來各自為戰的妖族們,團結一心,共同進退。

最難以處理的是,從昨夜拒妖長城發來的訊息,妖族之中出現了許多新晉的玉京境大妖,據不完全統計,光是記錄在冊的多達三十幾位。

在拒妖長城之上,人族也有不少玉京境大修士駐守,不過卻無法處理這些大妖,隻能勉強拖住。

妖族雖然退去,拒妖長城的控製權還握在手裡,但實際上整場戰役打下來,人族還是劣勢,傷亡也遠比妖族多上幾成。

王庭之一邊負手,一邊冥思苦想,妖族的這些大妖該如何處理。

正愁眉緊鎖之際,宗內後山之中,傳來一股極其龐大的氣機,這時王庭之蒼老的臉上才轉愁為喜。

“青丘好徒兒,這玉京境大圓滿破得真及時!”

王庭之忍不住拍手稱讚道。

柢山宗後山。

在煙青霧雨的包裹中,有一處小院,大門緊閉,其中屋舍,不過二三間。

院內東南角,有一棵桃花樹,不知何時所植,雖無枝葉,但觀其冠,己然亭亭如蓋。

方纔,小院主屋之中,升起一股沖天之勢,首擊蒼穹,霎時間,風雲流轉,天地為之變色。

王庭之自然最先察覺到此處的異樣,山中其他幾十處小院,亦有感受到此氣機者,皆麵露難以置信之色,無不長籲短歎,愧不如人。

平複過後,有幾人便離開自己的小院,朝著這股氣機的源頭而去。

同時,天下各處,皆有感此氣機者。

在東方之極地,有一棵大椿樹,高約百丈,但其樹冠極大,足足有三千丈之寬,遮天蔽日,甚是壯闊。

大椿樹底下平坦處,築有一木屋,屋上有一廊,廊上站著一位拄著柺杖的垂暮老者,正昏昏欲睡。

應是被那來自遙遠處的氣機所擾,昏睡的垂暮老者緩緩睜開雙眼,其雙眼黑暗而幽冥,有眼而無珠,實在怪異。

然後緩緩抬頭,望著那股氣機的方向,幽冥般的目光,彷彿穿透了層層疊疊的無儘森林,也穿透人族所築的厚厚城牆,好似看到了那引起這股氣機之人。

隨後低聲歎了一口氣,緊接著,又閉上了那雙有眼而無珠的眼睛。